七十年代的殖民地香港,至今令人懷念,除了一般中國人關心的「經濟繁榮」,吃得飽,還是中國文化迴光反照的夕陽期。
因為有一批民國三十八年南來避赤禍的中國知識份子,有的在舊校舍辦學校,有的進了報館,有的當了國民教師,在南天一隅的殖民地,艱辛守護着中國人文精神的香火。
那時的香港很熱鬧,有很多書店,很多品格正直的知識份子,辦了許多好看的人文雜誌。
查先生的「明報月刊」,是其中殿堂,不必說了。還有一份「中華月報」,出版人趙聰,是中國問題專家。還有沈葦窗的「大成」,文史哲兼通的知識份子,都預感中國文化快要滅亡,把他們所知、所聞、所憶,通通寫下來,以示與滅絕中國文化的民族罪人毛澤東的對抗。
民國三十八年的香港,今日回想,像清末民初,章太炎、梁啟超、胡適、傅斯年,其中也有柳亞子和郭沫若的無恥之流,始終以人物風流的居多──錢穆和牟宗三,在香港住過,與徐復觀講中國哲學。
那時候,美國政府和美國國民,對中國的文化人很好,撥款開了一家友聯出版社,出版宣揚中國文化的刊物,從「祖國月刊」、「中國學生周報」、「今日世界」到「兒童樂園」──有人酸溜溜的說,這是「美援文化」,覺得中國知識份子不該領洋人的津貼──但是,留在大陸,一早就被這些人奉為神明的毛澤東焚書坑儒了。從飛虎隊開始,在中國的善良人士蒙難的時候,美國人是忠誠的朋友。
英國人深沉一點,明白一水之隔的那具紅色的統治機器,是毫無理性的。英國人從來沒把中國文化平等看待,冷眼看你自相殘殺,他心中冷笑,「你死你嘅事」。一聲不吭,默默經營好香港這盤生意,這一點,最令人佩服。
留下了一個人文璀璨的時代。最後一批民國的才人走了,中國文化滅亡。滅亡就好,瑪雅文化、吳哥窟,不都沒有了嗎?不要緊的,但八○後的香港人,再抗爭,也沒趕上這班優良的火車,就有一點點遺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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